他看出俞晓绒对他这句话颇不认同。她对观赏金鱼的态度就像对龙虾的保存方法一样,有着自己的偏执。罗彬瀚也承认对宠物有责任感是好事——不过说来奇怪,他在鱼类饲养上不怎么能坚持这点,不像猫狗或者鹦鹉,观赏鱼的频繁死亡似乎只是饲养者的必经之路。你大可以去尽一切的努力,每天喂一次食,三天换一次水,五天洗一次缸,七天换一批鱼。没有一条鱼能长久陪伴主人,真正留下来的只有永恒不灭的鱼缸。他用心去饲养的不能说是鱼,而是那个虚怀若谷又包容万物的神秘容器,一个影射了大千世界的微观环境模型。
“我们应该给鱼缸起个名字。”罗彬瀚自言自语地说。他随手用鱼网兜住一条通体血红的草金鱼,正要把它丢进边上空着的塑料金鱼盒,有个人在旁边叫了他一声。
那声音很轻,差点被街上鸟鸣犬吠的嘈杂盖住。罗彬瀚是出于对自己姓名的敏感才分辨出来的。他扭头去找喊他的人,网中红鱼蓦地拍尾一弹,跃回气泡翻涌的水箱里。水花飞溅四射,罗彬瀚猛然往后跳开,可悲剧的事态依然发生了。一小片水渍好死不死地落在西裤中间最最不合适的位置。
“见鬼了!”罗彬瀚恼火地喊了一句,徒劳地把手伸进兜里掏了掏,想找到并不存在的纸巾。俞晓绒窃窃地笑了一下,罗彬瀚立刻作势要去揪她的马尾辫。
“笑什么笑!”他说,“快帮我挡一挡!”
“你就不该穿着这样的衣服捞鱼。”俞晓绒飞快地说,还是走了过来,让罗彬瀚把手搭在她后背上,假装两人正很亲密地看鱼。他们刚摆好架势,那个喊了罗彬瀚名字的人便出现了。此人不是从远处走来,而是自隔壁摆着碗莲的水生植物店里姗姗登场。先前想必是站在摆放玻璃瓶的架子后头,恰好从缝隙间认出了熟人。
罗彬瀚强装镇定地转过头,作出一副仿佛是刚听见呼唤的样子,心里却难以消除刚才那份尴尬。他只能祈祷从对方的角度看不清刚才发生了什么,虽然那多少有点自欺欺人。来人是个年轻女性,穿着条松石绿的绸纱连衣裙,头上戴着镶黑缎的宽檐草帽,身高体型都属中等,毫无出奇之处。
她步履迟疑,略略掀高帽檐,好端详鱼池前的两人。“罗彬瀚?”她又一次问道。
罗彬瀚朝她笑了笑,嘴上什么也没说。这个问题已经不是第一次出现了,自从他的双脚沾上故乡的土地,就发现自己正在往脸盲症的方向发展。上午时他就差点没认出陆津,现在又碰上一个叫不出名字的熟人。他不得不死盯着帽子下那张面孔,苦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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