听着张玉伯闹意见,宋石宪说道:“你们喝酒,不用理会我们,”想着旁人也听不懂他与赵舒翰所谈的天文历法,拉赵舒翰起来,说道,“走,我们另找地方谈去,莫影响他们吃酒……”便将一干人等丢下不理。
马一功等人对宋石宪的不通人情也是苦笑,偏偏林缚将他视作宝。当然,宋石宪的不通人情在淮东内部也是出了名的,众人自然不予理会,将宴席很快进行下去。
张玉伯、藩季良、陈臾三人宴后都寻不见赵舒翰,便先回住处去。
在马车上,藩季良压不住心间的疑惑,问张玉伯:“崇国公这次声势浩大的观测日蚀,意在推翻‘天圆地方、日月星辰绕地而行’之说,以立新学,但随之也将从根本之上动摇‘承天命’之说——崇国公意欲何为啊?”
藩季良在席间没有吭声,旁人只当他听不明白宋石宪与赵舒翰的谈话,但藩季良能给前相陈西言依重、礼聘为幕僚,又岂是平庸之辈?
林缚当下所做的许多事情,就是为废元自立做准备,但既然林缚要登基为帝、开创新帝国,怎么会去动摇天命之说的根本?
为圣人立言的儒学能彻底成为主流,实际就是融合先秦诸子百家的学说,以“承天命”为核心,为帝权天命所授创造出一整套的理论基础。便是朝国更替、确立国号,也是要依从“五行之德、彼此相克”的理论,这自然也是“帝王之术”的根本。
藩季良、张玉伯这等人物,自然不会相信“承天命”的说法,而一些野心勃勃之辈,更是怀着“帝王将相、焉有种乎”的叛逆思想,但要帝权巩固,必然需要一套叫普罗大众信服的理论。
儒家后奉四书五经为根本经典,但实际将四书五经里与天命之说相违的一些内容,彻底删改。而杂学匠术不得兴起,其根本也就在此。杂学匠术兴起之后,必然会对传统的“帝权天授、承天命”之说造成颠覆性的冲击,先人早就把这一点看得清清楚楚。
林缚因为实际的需要,立匠术兴杂学,可以理解,但他此时已经功成名就,就将要另立新朝、继承大统,他不去加强“承天命”这个理论基础,反而要去推翻这个理论基础,实在叫藩季良、张玉伯这等人物费心理量……
当然,林缚即使不需要“承天命”附会之说来巩固他的权柄,也已经将天下军政大权掌握手里,但他以后要传位于子、子传于孙,没有这一套理论,怎么成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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